新年新故事。回到这边来。这次一开头就拟定好了名字：三脚猫之七日。属于香山猫系列。没错。这是系列第二作。因为之前已写了香山猫系列之执尸行头。虽然说是系列。不过还是老规矩，在这里起写，每一次更新都是随想随写。故事会知道怎样开始，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会怎样结束。废话不多说。如果还有喜欢我乱写的故事的朋友，那就请期待吧。鞠躬感谢！

正文开始——

前序

众所周知，猫是白天嗜睡，夜晚出动。发春时候还会准时准点在后半夜三点一刻叫春，那声音，要是熟悉猫的人听了会觉得所应如此。不熟悉猫习性的人会觉得叫得核突难听，既好似怨女啼哭，又好似婴儿哭泣。最近，四方井民国大院里面，就不时听得见到了后半夜三点一刻，传出猫的阵阵叫春声。只是奇怪也就奇怪在现在的时节，并不是猫们发春时候，这猫却还是连续多日喊叫。熟悉猫的人听来，一定会觉得非比寻常。而不知晓猫们习性的人，又会觉得这猫三更半夜，鬼杀一般嘈吵，是要作死。也幸好，这一个偌大的民国院落里头，三栋连排的二层民国华侨大宅里，只有靠近四方井的右边那栋住了人家。这户人家住的是祖孙三代人。都十分喜欢猫。所以就算半夜总有猫的阵阵叫春声，他们也照样呼呼睡觉。睡觉自然熄着灯，加上另外两栋大宅冇人居住数十年。所以这深夜时分，整个院落沉在漆黑里。院落当中生长了一棵树干上也好似生着毛发的古老樟树，树叶遮天蔽月，枝桠野蛮伸长。那猫就蹲在其中一个粗糙树枝上叫唤。枝叶之间闪出两颗青绿色玻璃球的幽光。

他们不知道正在叫唤的这只猫，其实就是他们家的三花猫跛吉。跛吉是一只三花猫，身上毛色便有三种，分别是橙色，黑色和白色。黑白色来自他的老爸大吉利。大吉利也是这户人家养的猫，由于生了口疮，无法进食，暴瘦下来，有一日好似被人点穴了一样，突然在二楼阳台栏杆那里僵硬不能动。然后也不知怎么地就跌到了楼下的水泥地面。重压之下，内躯受损毁坏，鲜血四流，就死去了。橙色则是来自他的老妈柔儿。柔儿是一只潇洒自由的野猫。也不知为什么就跟大吉利生下了跛吉。跛吉天生残疾，缺失了左小腿。柔儿一胎生下了多少只小猫，这户人家无从知道。不过跛吉却真是有一日，由柔儿亲自叼着放到了这户人家的红木长凳上。那时候跛吉还很幼小，连毛发都是松泡泡的。

这户人家的孙子认得柔儿是大吉利的老婆。就知道这只小猫必定是大吉利的骨肉。柔儿也是极通人性。她放好了跛吉以后，跳到这个孙子的脚边去磨蹭几下，再望着这孙子放声大叫了几声，就从窗户跳走。那一幕情形简直就是在托孤。之后这户人家就继续养育起跛吉。因为他老爸叫大吉利，这户人家的孙子就为他取名小吉。因为他小时候是看过卡通片《IQ博士》的，他还想要是再多养一只猫，就叫小云。他对爷爷说：爷爷，你知道吗？小云同小吉，好重要啊！只是后来他家一直没有多养其他的猫。跛吉一直独自长大。因为他是一直跛脚的猫，所以爷爷会叫他跛吉。爸爸倒是觉得叫跛吉不太好听，就会换叫他三脚吉。

广东话会将那种学东西学的不汤不水，不过是略懂皮毛的人，用只识得三脚猫功夫来形容。可是跛吉这只三脚猫尽管缺了一条左小腿，却一路长大以来，跳跃腾挪，奔跑乱蹿，爬高爬低，捉鼠灭甴曱无所不精。若要以为这一只三脚猫只有三脚猫功夫，那就大错特错。他也有着灵活尖长双耳，面貌黑橙两半对开，那一双青绿色的眼珠子陪衬他英挺的白色猫鼻子，实在英气飒爽，似得是猫中大侠。因为这户人家祖孙都眼见跛吉残疾，对他也是怜爱有加。跛吉应该也是感受到这一切，他在这户人家家中时候，是温顺无比的。不过只要一跳出窗去，在那一片广阔的天地，他又是另一副模样。那是一副闯荡江湖的模样。

——待续

跛吉连续几日叫春，直到有一夜戛然而止。也就在这一夜某个时刻，古樟树仿佛被一阵旋风吹动，整个树干连同枝桠密叶一齐震动，发出沙沙的响动。不过震动只在一瞬之间，很快就停了。然后一条粗大的树枝上多了一个坐着的身影。这个身影垂下一条腿在空中晃动，好似百无聊赖的孩童在玩耍。可是在三点都过了的深夜，又在这样一个人丁稀少的院落里，怎会有孩童爬上树去玩？恰好那时，月亮从云层里露出婀娜的曲线身姿，清朗的月光洒落，那个身影咻地一声跳起，然后横向跃离树枝，从叶片丛中闪出，伸展的姿态十分灵动矫健。待到看得清楚的时候，那身影已经落在了最左边那栋大宅的二楼阳台。月光照出了他用右脚如金鸡独立站在那里。他的身上穿的是黑白橙三色混搭的长款恤衫，还有好似萝卜一样上宽下窄的同样三色裤子。脚踏一双雪白跑鞋。而他的那张面庞分明还是一张猫面。

他用他的猫面仰面，青绿色的猫眼望了一阵月亮，才伸出双手抓住阳台边上的砖砌方柱，快速扣住砖缝，向上攀爬，那速度绝对不是人所能及。没过多少时间，他就爬上了大宅屋顶。他一刻不停地跑去屋顶后方，眼见临近屋顶边沿，便纵身一跳，那后头原来是挨着大宅的其他人家的瓦顶房屋。要是时间再早一点，还有熬夜的人没有睡觉的话，丛窗户偶尔看见这样一个猫面人身的怪物丛一个屋顶跳到另一个屋顶，大概率会以为自己眼花，或者是做了什么怪诞的梦。不过猫面人身的怪物不会理会有没有人看见他。他现在一心只要上路，要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在小较长街。那是离四方井足足有好几百米远的一条街道。他在屋顶与屋顶之间不断奔跑，弹跳，跨越，太阔的地方就借道屋边的大树。虽然已经是人身，不过要快，还是同时施展猫的身法，更加有效率。

十分钟都不用，他已经赶到小较长街。他从小较长街公厕轻轻跳落地。由于只有右脚着力，他还是得曲身缓冲，同时用双手撑一下地面做稳定。这样他的左大腿就可以不必也去硬生生轻撞地面。他落地刚站稳，公厕对面一道生锈铁门就无声地打开了。一个上身穿黑色排扣大衣，下身穿白色七分裤，脚踏黑色皮鞋的猫面人身怪从门后闪出。就好像他本来就在门内窥探，看准了有人在公厕出现，他就准时出现一样。他站在门前，略略举起左手招呼一下，开声说道：跛吉。你总算来了。大头一直在等你。

跛吉没有举手回应，只是点头说道：是啊。我来了。带我去见他吧。

——待续

黑衣白裤黑皮鞋的猫面人身怪没多回话，转身就走。跛吉即刻跟上。进入生锈铁门后，是夹缝在两家房屋白灰墙身之间的一条窄路，一个人勉强通过。路到尽头，还是白灰墙壁。不过墙壁上面被从上至下，用涂鸦喷漆喷染了黑色的纹路，看起来似乎是什么符咒。黑衣白裤黑皮鞋的猫面人身怪在墙壁前站定，双耳突然弯折，然后一双手按在那些纹路中间似得是猫爪印的图案上，整个符咒瞬即泛起亮光。随之，墙壁的砖头向左右移开，露出一个黑洞。他依然什么话没说，就走入了黑洞里头。跛吉紧跟其后。

进入黑洞后，漆黑的黑空万籁俱寂。不过顶多五秒钟，跛吉眼前就呈现出一片亮堂。跛吉的猫眼首先看见几面挨在一起的屏风。屏风上镶嵌着七彩玻璃。屏风前立一个博物架，架上放的全部是猫面人身怪的不同姿势塑像。一个从背后都看出有着猫头的人身怪背着手，站立着。他穿着一身狸花麻纹的长袍，黑色的束脚裤子，脚上穿的是白色练功布鞋。他站在那里，仅仅一个背影，都令到跛吉感觉到一股非同一般的强大气墙。就好似只要靠近他，就会被他打沉，打烂。

跛吉跟黑衣白裤黑皮鞋的猫面人身怪一同站着。而黑衣白裤黑皮鞋的猫面人身怪双手垂下贴着身体，略一鞠躬说道：大头。我带跛吉来了。

那个背影这才转将过来。跛吉第一时间留意到他那圆滚的猫面上，那双黑得深邃的眼珠。灰色麻纹爬满了这张猫面，只有鼻头上点缀一抹黑色。他反而双手抱拳对黑衣白裤黑皮鞋的猫面人身怪回应道：辛苦你，半个。让我来跟跛吉说说话吧。

半个一秒都不耽搁，自觉就转入了屏风后面去。厅堂内只剩下跛吉和大头。

跛吉这时候率先发声问道：你就是大头吗？你为什么要见我？

大头没有请跛吉坐下说话，因为这个厅堂里头也不见有放可以拿来坐的椅子。他们面对面，隔开三米远，站在菱形红砖上开始对话。

大头说道：跛吉啊。我本来是要找你的老爸大吉利的。可惜他已经过世了。我唯有找你。

跛吉疑惑地问道：找我老爸？为什么？他既然不在，你可以找其他的猫。为什么又要找我？

大头叹一口气说道：我其实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你却也跟你老爸一样，可以听得到召唤。你果然是继承了你老爸大吉利的基因啊。那就唯有是你，我不会去找其他人。不，是不会找其他猫。

听到大头这一番说法，跛吉不以为然，并且说道：我的确听到了召唤，不过大头，你也看见了。我就是一只身有残疾的猫，比不得我老爸。找我又能怎样？

跛吉想用这番说辞打消大头认为非他跛吉不可的念头。他知道本来需要找他老爸的事情，一定是十分紧要的。他自觉自己没有老爸那样的本事。

可是大头却摇头，一双黑色眼珠透出光影，他踏前两步，就在那时，跛吉也看得见了大头黑猫眼珠中的自己。那时他想到，就算他听得到召唤，其实也可以不来。他就偏偏来了。也真是好似冥冥中有什么给以安排一样。这难道是要继承或者延续老爸大吉利的猫生使命吗？他还真想学人类二脚怪那样大喊一声：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他在那一刻，就是做不到。

大头来到跛吉面前说道：跛吉。我希望你不要拒绝我。我始终认为你可以帮到我。因为你是大吉利的儿子。

——待续

也不知道是大头这话语带出的分量重，还是跛吉单脚站立久了觉得累。跛吉不期然地稍稍曲起膝盖，踮起脚尖弹跳了两三下。左大腿也同时摆动。他那猫面上神情却并没多少变化。大头看见他这样，眼睛多看了两下，也没多问。再次站稳之后，跛吉说道：因为大吉利的儿子，这句话我一点都不中意听。我老爸是我老爸，我是我。不过，你也说得对。我现在来都来了，就听你说说，你想我帮你什么。丑话说在前面，我听过之后，若是我认为无法帮的，我会转身就走。你也不要拦我。我不喜欢被人强逼做事。

大头是什么人物，他当然听得出跛吉口气中的决断。他双手一拱，再行一个礼。然后说道：世侄确有你老爸的风采。虽然你不想背负他的命运同光环。我还是不动摇我认为你可以的想法。接下来我就跟你说说吧。说来你也应该知道，你老爸大吉利跟我是故友。我有今日的地位，都是全凭你老爸帮我打出来的。是他令我坐上了香山猫帮同盟会的会长大位。

大头说到这里吐了吐舌头，舔了舔上唇。跛吉其实并不清楚老爸大吉利具体从事什么样的活计。他晨七那么早就已经被老妈柔儿托孤了。那些关于他老爸的传奇故事，他都是慢慢长大以后，跟四方井周围的猫儿们厮混时候听回来的。很多一起玩耍的猫儿因见他带着一身残疾，都没有多注意他，都没有知道他就是他们口中传颂不少传奇的大吉利的孩子。跛吉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地，从不表露身份。现在他听大头要说起旧事，还真想仔细听一听。

大头则继续说道：香山猫帮在不同的街区都有一个帮派。这些帮派缔结了同盟。同盟会每隔三年就会有一场擂台战。不过这场擂台战不是由帮会会长来比斗，而是派出该帮派认为值得信任的猫来比斗。胜出的一方所代表的帮派会长就会成为同盟会长。正如我刚才讲的，你老爸帮我，连续胜出了三次比斗。让我在这个会长位置上连任了三次。

跛吉听说老爸连胜了三次比斗。心中由衷地觉得老爸真是犀飞利。也感觉到老妈的眼光真是好，选中一个这么出众好打的老公。只是一想到老妈，他又不觉黯然失落。

大头顾着讲话，也没有多探究跛吉心中所想。他又说道：你老爸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有一天他帮不了我。我还可以找他的继承者。当我一收到你老爸过世的消息，我就开始物色他的后代。可惜的是，你老爸的继承者们，或者说你那些兄弟姐妹们，不是夭折，就是被弄死。唯有你独自在四方井长大了。

跛吉这时候问道：你要我好似我老爸那样，帮你去比斗吗？我可是一点功夫都不识得啊。

大头哈哈大笑道：你没听说过盲拳打死老师傅吗？当年你老爸算是有丁点的功夫底子，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上场，为我一战。最终与其说是险胜，不如说惨胜。不管怎样，就是胜出了。我相信你也可以。

跛吉还是不敢苟同地说道：难道你那么大的帮派里头，就找不出其他猫来比斗？

大头摇头苦笑道：你有所不知。这就关系到这场比斗的一个死规矩。这个规矩规定，三年一次的擂台战，出战的必须是在这三年内出生的猫。你老爸是胜者，他是被挑战的那个，所以才三次都会出场。可如今他归西了。我这个岐城帮这三年内一直遭受到其他帮派的猫儿们的各路逼杀，能出得场打的猫真的是一只都没有。

跛吉站得着实更累了。他也不招呼一声，就直接坐到方砖地面上。然后说道：你们这个所谓的同盟会，看来一点都不团结啊。彼此之间还搞暗地里的逼杀吗？那这个擂台战也意义不大吧。何必要设立呢！

大头也盘腿坐下来答应道：这都是老一辈帮派会长们定下来的。以前大家都很讲雷气讲义气。现在时代不同，新新猫儿们个个各有主见。擂台战算是权衡各方，哪怕大概已经是个形式，也算是努力维持公平。要不然满城猫儿帮派你咬我杀，弄得满城血雨腥风，廿四小时猫哭猫哼不断。人类二脚怪们大概就会将我们赶尽杀绝。

跛吉用左手搁在左大腿上托着猫腮说道：那我们猫帮自己不比斗逼杀不就好了吗？明知道会给二脚怪造机会。

大头无奈说道：猫也有猫的想法和观感。就是有猫会觉得应该按自己那一套去做。你自己也该感受得到，我们猫是非常独断独行的。也是率性而自由的。当有猫在独断独行上走入死胡同，那么就需要率性自由的猫去纠正。这是猫道的循环。

——待续

跛吉回心一想，好像是那样的道理。正如现在他就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他或许就有属于自己的猫道，应该遵从自己的猫道做事。他对大头说道：多谢你对我解释。令到我多少了解到老爸以前做过什么事。不过我觉得，就算他帮过你。那也是他的事情。他既然都不在了。我不觉得我需要帮你。我也不想被牵涉入你们帮派比斗里面。

跛吉的话说得很淡定，大头等他说完再问道：这样说来，你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跛吉趁着大头问话时候迅速起身，稍微扭动平衡好身形，双手一拱说道：刚才我说过了，如果我认为我帮不到。我会转身就走。所以没错。我不打算帮你。大头，我们就此别过吧。

话一讲完，跛吉就转身要走。转过身来他才发现身后不远就是那面白灰墙壁。上面有着跟另一边同样的纹路。跛吉直跳过去，认准中间的猫爪图案，伸手就按上去。可是那个符咒一样的纹路没有发光，墙壁也没有移动。他愣住了。他回头去看大头，大头叹一口气说道：阿吉，你太急了。这个符印不是谁都可以打开的。那是渗入了我们岐城帮帮众的血的。你还不是我们帮派的猫，你无法使它生效的。

跛吉听了怪笑一声说道：大头。按你这个说法，那我就更加没有帮你的理由。你还是过来帮我打开这道门吧。或者叫刚才的半个来打开也可以啊。

大头这时候却瞬间变了一副猫面模样，他冷笑一声道：你虽然叫我不要拦你离开。但是我可没有答应不拦你。我觉得你还是考虑一下吧。世侄。我给你一日时间考虑。今晚你就在这个房屋里休息吧。

说完，大头将狸花麻纹长袍的下摆着力一甩，双脚点地发力，几个身法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跛吉眼睁睁地看着大头离开。心头腾地起来的是另一个想法：老爸真的帮过这只叫大头的猫吗？可是他却这样对待帮过他的猫的孩子。老爸怎么会觉得这样的一只猫值得帮呢？

说是一个想法，但是起来了一个，其他的想法也就接二连三地涌出来。不过这些想法对当下的情况都没有帮助。跛吉明白，最有用的想法是要想想怎样离开这间房屋，也要搞清楚房屋外面又是怎样一番天地。

——待续

跛吉马上在这间大宅里头查探。他转到镶嵌七彩玻璃的漂亮屏风后面，是一个同前面厅堂一般大小的二进厅。三面是青砖砌墙，正面墙壁三米高的上方开一个气窗，呈扁长形。如果跛吉现在还是一只猫的形态，那么大概能够穿窗出去。以人身形态就不可能了。他站在气窗之下，竖起他灵敏的猫耳朵，约略听见一些些喧哗的声音，他就想莫不是墙壁外面就是大街。也可惜他真的不懂功夫，要不然运起内劲，再冲出重拳，也难说不能击碎墙壁，脱困出去。

此处没法可想。他又转回前厅。这又有了新发现。皆因刚才只顾着与大头对话，没有仔细察看四周。这时他发现前厅左边有贴着墙壁的楼梯，直通二楼。不必多想，跛吉就以独脚跳上楼梯，蹦跳着来到二楼。二楼同样分了前后两厅。楼梯达到的是后厅，放了高脚的茶几，上面还放了陶瓷花盆，内栽种着杂色兰花。隔开前后厅的还是一个大屏风，不过嵌入的是暗花玻璃，并不太透光。屏风前靠着一个高叫窄长条木头。当中放置了一张方方正正大相片。那相片一看就知道是那大头。

跛吉转开视线，正好撞上了从屏风右侧走出来的半个。原来他还在这里。半个看见跛吉，顿了一下，才礼貌地说道：跛吉。前厅已经备好了饮食，也有床铺。你就好好地在这里考虑吧。

说完他就准备经过跛吉身边下楼。跛吉一言不发，眼望着半个经过身旁。不知为何，那一下子里，时间变得特别缓慢，半个的动作也好似慢了几拍。而就在那时，跛吉的猫脑袋里迸发出一个之前根本没有过的念头：打低他。用他的血！

跛吉感觉就好似有人猛然闯入他的头脑，指令他去做这件事。他也居然毫不犹豫就反应且执行。一秒钟内他已经伸出了手中的锋利猫爪，横向伸出，钩向半个的后背。明明跛吉不懂半点功夫，偏生他那一刻里什么都没有考虑，直接出手。他出手之快，令半个猝不及防。半个受到攻击，本能转身还击，挥出的猫爪却挥了个空。原来跛吉不懂功夫，出手又快又猛，就连带自己都没站稳，整个人身往一遍侧倒。刚好就避开了半个那一挥爪。侧倒过程中，为着不会硬跌到地面吃痛。跛吉惯性地抽动他那残疾的左大腿，却正好似得甩出一块绷紧的布团，打中了半个的侧腰。半个哎哟一声歪倒，跟着就要滚落楼梯。

这连环发生的事情，全不是跛吉料想过的。眼见半个就要滚落楼梯，他在接了半个的势头以后，飞身过去伸手想抓住半个，可是慢了一步。只有他的锋利猫爪划过了半个的小腿。一阵“彭冷”声过后，半个已经扑落在一楼地面。跛吉的猫爪上沾着半个的血，其中一滴悬吊在爪子上。此时，跛吉自己也胸口贴地趴在了地面。

——待续

这一下摔跌不算太痛。跛吉即刻以单身撑起身体，腾出沾着半个红血的那只手，单脚蹦跳下楼。来到半个近前，看见半个扑在楼梯口，昏迷过去，嘴边外溢出一小摊血来。跛吉这时根本没有要救半个的心思，反而连忙伸手去再抹上一些血。然后他跳去符咒那边，把带血的手掌按印在中间的猫爪印上。心中念着：动起来，快动起来啊！

但是，显然事与愿违。墙壁依然毫无变化。跛吉心想莫不是大头欺骗了他。这么看来大头这个人说话是根本不能相信的。老爸竟然会帮这样的一只猫吗？或是他是有什么苦衷？跛吉想不明白，也不想多想。弄上了岐城帮帮员的血都无法解开的符咒，看来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他将手上的红血擦拭到墙壁上，便转身打算再去宅内探查。正一转身，便发觉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全新的陌生猫面人身怪。那张猫面上三分灰来七分白。特别圆大的黑色眼白中闪动着蓝色眼瞳。猫眼上好似人类雌性二脚怪那样黑长的睫毛特别明显。她穿着同样灰白的连身服。不过是倒过来的三分白来七分灰。脚上套一双深灰色长靴。跛吉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只女猫面人身怪。他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贸然乱动。往后贴着墙壁，才开声发问道：你是谁？

女的猫面人身怪轻笑一声，回答道：你叫我七儿就好。我知道你是跛吉。

跛吉心想自己好似成了名人，随便跑出来一只猫面人身怪都说认得他。不过他可不管这个，他只想离开。他决定吓唬七儿：七儿。既然你知道我是谁。那也该知道我是要走的。你不要拦着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七儿这下倒由轻笑变成不屑的冷哼：哼。你怎样不客气？要打我？

跛吉听言观色，立刻明白这个七儿定有手段，不会好惹。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努努嘴说道：你看那边。我可不是说笑。我不止打你。我会杀了你。

七儿头都没回，继续冷言道：杀我？你有那本事再讲……

讲字未等讲完，她已经发现跛吉攻到面前。她也是刹那间搞不懂了。因为她根本没看见跛吉什么时候发动身形的。而快，就是不识得功夫的跛吉最突出的亮点。还在比小奶猫大一点的时候，他就跟着主人家的孙子看电视。说来也是神奇，他完全听得明白人类二脚怪在电视机里头讲的话语。那个孙子最喜好看一个叫什么喜剧之王的二脚怪演的电影。从那里头，跛吉非常早地就明白到“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道理。慢慢长大之中，他知晓自己是一只身有残疾的猫，就更加觉得应该学习二脚怪所讲的那种快。只有行动起来足够快，就可以减轻只有一只脚支撑猫身重量的负担。只要跳动得超级快，还可以轻松摆脱其他不友善的人类二脚怪的魔掌。他好多时候，在主人家看不见那时，都潜心刻苦地练习。要快，再快，更加快，快到无与匹敌！

所以这时他才能够占了先机，眨眼之间攻到七儿面前。就在七儿反应过来打出双拳的时候他身形一矮，抽动他那缺了左小腿的左大腿。这一次如同冲出撞钟的木槌，把七儿撞出去，撞散了她背后的屏风。屏风散架，其中两块压住了七儿半个身。发生的这一切，七儿不敢信，跛吉自己也不敢相信。他不识得功夫，只知道要快。他不识得功夫，就是因为左脚残疾，神经线反而不时控制他的左大腿抽动。有时因着右脚独力支撑久了，会痛会疲乏，不得不出动左大腿来协助。反而练就了左大腿抽动的劲度。总之，不识得功夫的跛吉连败两猫。

他看着暂时动不得的七儿，跳过去有话要问她。

——待续

七儿，我来问你。大头是怎样的一只猫？我要怎样才可以从这里回到我来的地方。

跛吉其实觉得七儿未必会告诉他，不过他也要尽量试着问问。被压着的七儿，猫面扭曲，一定是被压得十分痛苦。她微微发声说道：大头就是我们帮派的领袖。你认为他会是怎样一只猫？除此之外，我没什么能说的。至于你怎样才能回去。我也不知道。

七儿虽然猫面显得是在忍受痛楚，说话声音微弱。但是尚算说得连贯。跛吉由此判断她伤得不会太重。她的回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既然问不出什么来，跛吉唯有弃她不顾，继续自行探索出路。他跳到大宅的其他角落，没再发现什么暗道机关，又或者说可能有，而他初到贵地，真的摸不出窍门来。也没有那种人类二脚怪杜撰的故事主人公那种好运气。

楼下探索无果，他又怕七儿应该识得功夫，缓过劲来可能会推得开压着她的屏风板。也怕半个从昏迷中醒来。还是必须抓紧时间。于是他重新跳上二楼，闪进二楼的前厅。发觉果然屏风背后的长桌上放了茶水还有鱼干条。刚才折腾一轮，也有些觉得肚饿，毫不客气就先饮食起来。饮食之余，并不闲着，眼睛观察四周。二楼这里没有露台。眼前三面仍然是青砖墙壁。正面墙壁三米高的地方照样是一个长形气窗。这让跛吉觉得，与其说这里是一间大宅，不如说是直条形状的一栋堡垒，好似在他生活的香山古城里，四处散布的碉楼。会不会这真就是一栋碉楼？他还是猫的那时，在屋顶，在樟树顶上，都远远望见过其他街区的碉楼。不过他常年活动的四方井周边，则是民国大宅居多，不见碉楼。他也就不知道碉楼会是怎样的内部结构。饮饱食足后，他的脑筋似乎灵活许多，便想到曾经望见的碉楼不完全是直条的，在直条上面多数会架着一个更宽大方正的上层。他跟主人家的孙子也一起看过《封神演义》，要是碉楼横过来看，横着的形状大概跟那个雷震子手里的黑锤子差不多。

如果这里就是一栋碉楼，那么这二楼之上肯定还有高层。他想到这个，立马去找寻上高层去的楼梯。可是看来看去看不见有楼梯。看了一圈确实没有什么发现。而楼下好似传来一些动静。他心中也开始变得着急。他跳到楼梯口往下观望，半个还扑在原地。那就应该是七儿开始推动屏风板。怎么办才能脱逃呢？跛吉想不出办法，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接受那召唤。都怪自己好奇。真是好奇害死猫！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没有必要害怕。就算七儿恢复活动，就算连半个也醒过来。他们也没有要伤害自己的理由啊。要是他们杀了自己，明天就没有猫给大头一个答复。半个就是知道大头让他住下做考虑的。

这么一想，跛吉情绪重新稳定。然后又感觉到右脚的疲累。没法子，一只三脚猫，做猫时候还好，起码三脚着地。成了这猫面人身怪，就只能单脚着地。变得单脚支撑的时间长了许多。不累才怪。跛吉伸手扶着墙壁，让身体多一点依靠。摸到墙壁的同时，他的猫脑筋觉得被什么弹了一下。马上想到看是看不出什么了，用摸的会不会摸出什么来？于是他双手按在墙壁上，一点一点摸索，按压，敲打。直到他来到那一盆杂色兰花边上。摸，按，打墙都没反应。他泄气地抖动一下猫耳朵。眼光不经意地落在杂色的兰花上。哎呀——初看好几种颜色的兰花里头，突出地只有一朵玫瑰红。这一株是玫瑰花，不是兰花啊。跛吉自我念叨着，伸手去摸那株玫瑰，刚一触碰就感觉到玫瑰花的松动。他顺势一抽，抽出那株玫瑰花。随之高脚茶几右边的墙壁好似一道趟栊门被人拉开那样，也向右边移开，露出了一条楼梯，不用说，那就是通去高层的楼梯了。

——待续

跛吉本以为这条楼梯马上就通去高层。跳上去之后，才发觉那是要通去高高高层。这条楼梯是贴着墙壁而网上递进，它所环绕的大宅中心，似乎在二楼之后另有空间。可是跛吉又没有看见中心的墙壁开辟有门口。接连跳跃，估摸也有再上了三四层楼高，才总算看见楼梯尽头有一道木门。木门上的猫面铜环栩栩如生。跛吉拉着铜环推开木门，室内灯光火亮。但不是因为亮了灯。而是室内三面都开着方形大窗户。日光从窗户射入，致使室内采光异常的好。

好光线带来好视线，跛吉轻轻松松就看明白这完全是一间武器储存库。刀枪棍棒，木桩哑铃，样样俱全。一时之间，跛吉以为自己是那人类二脚怪个个知晓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去到了东海龙王的兵器库房。他不识得功夫，也不贪心。所以他只是随便挑了一条长棍傍身。长棍还可以当拐杖时时用，又不是孙悟空那金箍棒，非得不用的时候变成针藏在耳朵入面。

有了长棍抓在手，跛吉的右脚的压力当堂得到分担。他的人身也不似先前一直比较绷紧，算是可以放松下来。他拄着长棍，探头在各个比他肩头略高一点的窗口往外望。发觉外头的景致的确还是香山古城。只是跟自己在四方井那时看的换了个角度罢了。不过他最觉得疑惑的是，他跟随半个去到小较长街时，还是夜半黑天，见过大头，说话若干，连败两猫，所花时候也不会特别多。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呢？虽有不解。只是速速脱身才是紧要事。他尝试以长棍靠墙，双手攀住窗口，一脚踩在棍上，向从窗口跳出去。可是半个身探出窗口去望，可把他吓得连伸猫舌，猫须乱摇。因为这个库房得位置离地面实在太高了。还好他张望这一下。若果没有望就直接跳，现在可能他已经成为地面上一坨猫泥。他唯有返身继续在这个库房寻找通路。按道理，库房隐秘，除了隐藏机关才可以开启的秘密楼梯，不会有其他通路才对。没有其他办法就只能够原路返回。他不甘心地查探库房，认为的确没有通道。

没办法。只有从木门出去再下楼梯。走到木门近前，跛吉打算走出去且随手关门。此一伸手，他碰到了中心墙壁一块青砖表面。奇就奇在，这块青砖是向外突出的。这使得跛吉心头大喜。不禁叫出一声：有机关！

这个机关有什么用处？是果然另有通路，还是是设伏的？跛吉多了一个心眼。他以木门做掩护，躲在门后，再伸手去用力推那块青砖。就在他出力同时，楼梯下面也多了响动。那是有人跑上了楼梯的动静。哎呀，是半个终于醒来追过来，还是七儿不顾有伤追过来？甚至是他们一起追上来？

偏偏跛吉用力去推那块青砖，竟推不动。顷刻之间他感觉猫面发麻，猫心爬了蚂蚁。他瞪着一双猫眼看那块青砖。莫不是不是推的？他情急起来顾不了许多。放弃了木门这个盾牌，靠上前去。尝试拍打那块青砖，没有变化。压动那块青砖，毫无反应。究竟要怎样才行？总不会这块青砖仅仅是建造时候的瑕疵吧？

瑕疵不瑕疵不需多论，楼梯上的响动却是越来越近了。

——待续

跛吉要是再洞悉不出这块突出的青砖有用还是无用，很快就会被追上楼来的半个或者七儿抓去关押。恐怕这次不会有好茶饭招待，而是拳脚相加，好报仇。挨一顿折磨也大概不能少。跛吉可不想被抓住。他用胳肢窝夹着长棍，以双手去掰那块青砖，还是无法掰开，但是感觉到青砖有所松动。他心头一动，再次加上旋转的力。这下就成了。那块青砖原来是需要旋转的——不是顺时针，要逆时针。跛吉逆时针转动青砖，青砖下面的墙壁就左右分开，露出了一个圆形入口。

这个入口里头黑漆漆，空洞洞。不过能够感觉到隐约有一丝生风吹来。跛吉这下根本无需多想。跳入这个圆形入口是唯一选择。他不忘拿着那条长棍伸入入口里头一探，但是什么都没触到。那就说明里头确实有空间。跛吉一手握紧了长棍置于身前，一手攀住了青砖与入口之间的墙壁，耳边听着楼梯已经尽在耳边的跑步声，纵身就跳入那入口去。刚跳入去，松开了本来攀墙的手，身后的砖块就迅速闭合。他顿时置身一片漆黑当中。跛吉感觉到屁股撞上了入口处的地面，双脚还没落下，身下就感觉一空，他整个人身好似被倾斜倒出的米粒一样往下滑去。他连叫都来不及叫，便已经下滑了。下滑之中时而左转，时而右转，他能感觉得出在做螺旋式的下滑，而且速度相当的快。他双手紧握长棍，将长棍怼向脚的方向，这样做，万一前头撞上东西，可以做个预警和缓冲。

下滑当中，跛吉的猫脑袋也是觉得奇怪。观望窗口那时，他看见离地面那么高，都怕怕的。怎么面对这个黑不见真容的入口，反而那么决断就跳入来呢？他想不通。最后归咎到那种不想被抓住的紧逼情态影响了心智判断。现在除了庆幸入口里头不是直接坠落，还有个长长滑梯可以坐，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

往下又滑行了几分钟之后，长棍终于撞上了硬物，不过这个硬物一瞬间也被长棍冲开，随后滑出跛吉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几个沙包。跛吉保留了猫面，自然依然拥有良好的夜视能力和运动视野。滑过沙包之后，一条狭窄泥砖甬道出现眼前。本来这时候跛吉可以借助画出滑梯的轻微腾空翻一个身。不过甬道两边站满了跟自己一样的猫面人身怪，分散了他的思绪。令他反应慢了。最后还是三脚朝天地被抛到甬道中间。那些站着猫面人身怪好像一早就等在那里。他们难道早就知道这个滑梯会有东西滑出来吗？

跛吉无暇细想，因为他已经听见有人，不，应该是有猫在叫他：哈。你居然真的逃出来了。跛吉。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啦！

——待续

话音刚落。也未等跛吉反应过来。原本站在狭窄甬道两边的一众猫面人身怪就簇拥而上。他们抓住跛吉手脚——包括左大腿。再举高他到头顶。好似抬举什么祭祀的牺牲品。也似得要被抬去火烧的乳猪。跛吉本想大声喊叫，喊到嘴边他又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喊都没有用。

就这样，跛吉被这班一声不吭的猫面人身怪抬出甬道。他努力转动猫头去望望周围。光天白日，周围四处都是黄泥，蛮石同砖头丢得乱七八糟。左边眼角余光中，掠过一座白色的钟楼。然后就是深绿的树林。至于右边只有一些乏味的挡板掠过。故而他根本无从判断这是个什么地方。

好在很快他就被放了下来。不过就被捆绑到一块门板上。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拆来的门板，老旧又散发出腐味。当他重新正立的时候，其实是由于门板被立起身。他的右脚根本挨不着地。门板能够立起是靠在两棵粗且直，伴生冲天的棕榈树下。面前对着一座白石大牌坊。牌坊下面架了竹棚架。棚架内一个身穿翻领黄白条纹长衫的猫面人身怪坐着，正端着茶杯在饮茶。他的脚上穿的是老派的黑布鞋。虽然离得有点远，看不清相貌。但是也一下看得出是老派的人物，不，猫物。

跛吉想到这班人能将自己绑起来，那多数就是其他帮派的猫了。他们不像大头那样客气，也就该是敌人。如今肉随门板上，也只好等对方先说话。而暗中，他开始磨牙，也偷偷伸出猫爪爪磨门板。尽量不发出声音。

那坐着的猫面人身怪饮过茶，从棚架里头走出。跛吉看得见他的面上也满布黄白色纹路，有趣的是，全都是斜纹。他来到跛吉面前，双手顺了顺长衫，再伸手抚摸了几下跛吉左大腿末端的骨头处。那里经过无数的摩擦，刮蹭，早生了混杂血色的老茧。被这么抚摸，跛吉本能地要抽动左大腿，这一抽动，整个门板瞬间震动起来。对方连随松手，才说道：你的确是大吉利的孩子，跛吉。

听得老爸又被提起，跛吉想都不想吐出一句：货真价实。

跟着反过来问道：你又是谁？绑我来做什么？

这个猫面人身怪长笑一声，回应道：我是月山帮话事人。你可以叫我老班。我的手下探知你被岐城帮那边请去。我还想去救你。不曾想你就自己逃出来了。

跛吉心想什么话事人，猫就猫啦。什么想去救我。分明是埋伏了捉我。话说得真好听。他不宣出这些想法，直问道：救我？为什么救我？

老班面色一改说道：救你来，让你为我帮出战。

——待续

为你帮出战？难道贵帮又死了很多人。没人能出战？

跛吉毫不忌讳地问道。

老班听了愣了一下，跟着嘴角微扬，笑说道：当然不是。

不是吗？那你让你们自己帮会的猫去出战就好了。何必救我。你不救我，我不是也自己出来了吗？

跛吉变得振振有词。完全没有被人绑着受困的感觉。

老班接话道：皆因你是大吉利的孩子。你老爸大吉利当初帮过我。全靠他我才坐上了本帮话事人的位子。我觉得你同样可以帮到我。

什么？我老爸又帮过你？

跛吉又吃一惊。他是实在想不到老爸那般厉害。都出现第二个人说受过他帮忙，会不会后面接二连三有人这样说呢？他出于好奇问道：我老爸帮你那么大的忙。你现在就绑住他的孩子。你还想我帮你？你是老糊涂了吗？

最后这个提问，跛吉其实想激怒老班，若是他动怒起来，过来攻击他，或者动手拍打门板，他可能就有逃脱机会。

可惜老班并没有动怒。他只是说道：这也是迫不得已。你从岐城帮出来，说明你拒绝了他们。那么虽然我不肯定你会不会帮我，我也不能让你走了去帮其他帮派。

跛吉这下觉得十分无奈，他叹口气说道：我连顶点功夫都不识得。你们是要比斗的。怎么就认为我可以帮你们呢？你们是不是都混帮派混坏了脑筋啊？

这句话好像刺激到老班一点点。他猫嘴微微震动，露出尖牙。不过马上又收敛起来。他说道：这样说来，你也是不肯帮我吗？

跛吉仰头靠着门板，长叹一口气说道：你是听不懂猫话吗，要我说人话是不是啊？我不识得功夫。帮不到你不止，其他帮派我也帮不到的。你何必担心我帮他们。

说到其他帮派，跛吉心想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帮派。老爸死得早，老妈走得久。都没有人跟他交代过这些帮派的事情。他现在是真心后悔无端接受召唤。他现在多想回复猫的姿态，揣手缩在主人家的孙子那盘着的大腿上，一齐看电视，听唱歌。哎，简直后悔死了！

他见老班没有回话，又说道：你要么即刻放了我。我回去我来的地方。不再来。你就不用担心我会帮到哪一帮哪一派。

要么我也可以马上杀了你。我也不必担心。

没想到老班接了这么吓人的一句。

跛吉马上反应道：这又何必呢！你都说我老爸帮过你。我同你才初次见面，无冤无仇。你要杀恩人的孩子吗？杀了我，小心临尾几年过不好哦。

跛吉说这话时心中生了紧张。右脚绷得直紧紧的，左大腿一再抽搐。整块门板“哐哐”作响。

老班这才稍微侧身，似要踱步并说道：我说可以杀你。不代表我会杀……

说话刚到“杀”字，还没说出那个“你”，因为震动得过于厉害，门板失去了平衡，向前倒下来，便要连着跛吉一齐向老班压下去。这一下突变完全出了老班的意料，他要躲避时候已经慢了一拍。

——待续

眼见门板和跛吉一起就要拍压到头身上来。老班在千钧之际矮下身形，扎好马步一蹲，双掌举起且外翻。他由内而外发出的劲力透过手掌发出，竟然将颇为沉重的门板加跛吉一同推翻转去，门板带着跛吉连翻几个滚翻，砰砰嘣嘣地撞到棕榈树旁边的一座微型假石山。门板顷刻碎裂开几块，原本捆绑住跛吉的绳索也随即松下来了。

这么好的一个转眼即逝的逃脱好机会，跛吉又怎么会错过。他在门板翻滚的时候，就已用他的运动视野看准了左右环境。那绳索一松，他就抽动左大腿发颤，然后以右脚踩在石山的石头上，身形往上蹿出，跃到假石山另一边的一棵芭蕉树上，他可是看得十分精准，右脚刚一触到芭蕉树扁长又极有弹劲的叶茎里侧就借力再次连续横跳。到老班和他的手下也要来追的时候，他已经迅捷地跳到一面黄色高墙上面。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跛吉根本不考虑往后去看是不是有追兵。他只管要逃。话知你追他九条街，他就是要逃。要能逃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好好整理思绪，才好想出回去的办法。他耸动他的一对猫耳朵，在奔逃之中接收风声，风声会告诉他身后来了多少追兵。追得紧还是不紧。

而老班其实只追他追到黄墙就停下来了。只让他的手下继续追过去。就在刚才，他亲眼见识了跛吉那快到无伦的速度。他深知自己虽然功夫深有造诣，可是不管怎说也是老了。一定不够他快。他也明白方才自己着实有一下疏忽，他不该出掌去托的，应该去再沉一下身去接住那门板才对。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老猫烧须，大概就是这般情形吧。

老班招呼来他一个忠实的手下，吩咐他追上那几个追捕跛吉的猫们。要他们不要杀他。但是一定要从中作梗。绝对不能让其他帮派取得跛吉的帮忙。那个猫领命而去。他追上了同伴之后，就指挥他们慢下来，采取远远跟踪的方式来吊着跛吉的尾后。

至于跛吉，他一边搏命跑拼命跳，那抽动的左大腿好似人类二脚怪驾驶那汽车的增压锅一般，提供快之又快的动力。只不过那也是有极限的。逐渐地他就感觉到身心都特别疲累了。这时耳边听得见的风声也缓和下来，风声中的脚掌摩擦声也微弱下来。他回头张望两眼，身后已经没有追兵了。他又坚持跑出一段路，才慢慢收住脚来，找个地方休息。

这一路跑啊逃啊，他是见墙就跳，见树就上，见栏就穿。都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最后停下脚的时候，他整个肚腹和胸腔都在起伏喘息。定神和气之后他环顾周围，发觉自己正在一间米色二层房屋的房顶平台上。从平台这里可以看得见下面流淌着一条小涌。小涌上停泊了好几艘小艇。他突然想，要是躲到小艇上去，那些习惯于屋顶飞跑，檐篷腾跃的猫类可能未必会发觉。如此想来，他就纵身跳下路面，悄悄地上了其中一艘小艇，打算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躲得到小艇篷舱里面，跛吉实在经过连续的奔逃，觉得很疲累。他也没有多察看篷舱各处，靠着艇舷，猫眼一闭就睡着了。猫，本来就需要在白天深度睡眠。

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感觉左大腿的生老茧地方有被抚摸的感觉。猫面上也感觉有一股热气靠近。初始他还以为尚在梦中，可是热气马上就扑上鼻头，左大腿骨头也感觉到压力。他当堂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对猫眼才一睁开，就迎上另一对有蓝色眼瞳的猫眼。那蓝色猫眼的两边是十分有层次感的白色毛发。他正想开口说话，对方就抢了先机：你醒啦。你睡得好沉啊。开始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女猫的声音。跛吉第一个反应是七儿追来了。他登时作势要往后闪开，猫头却撞到了艇篷。他痛苦地伸手摸头。趁机用余光去看，却看见那女猫猫面上全是极有层次的白毛，毫无杂色。她身上穿的也是纯纯一身白色半折衫和白色马面裙。就连脚上穿的也是白色矮靴。简直白得如同猫界仙子。

她不是七儿。她又是谁？跛吉揉着生痛的猫头，正想发问。女猫又一次抢前说话：你很痛吧。你慌张成这样。惊我吃了你吗？

话方说完。她还扬起嘴角，轻声笑起来。这一笑，让她粉色的鼻头也一同轻微皱起。跛吉禁不住想叫一声：好美啊！

女猫见跛吉不说话，倒也不急。她稍微退后，双手端放在自己的马面裙上。也不继续作声。看来他要静静等候跛吉来说话了。

跛吉也放下手，变换了一下身姿。然后他想到什么似的，问道：敢问女猫，你是谁？你不认得我吗？

那女猫蓝色眼瞳闪过晶亮的光芒，眨了眨眼，问他：我叫靓靓。你是谁呢？我为什么要认得你？

你不是帮派的人，啊，不是帮派的猫吗？

跛吉感受召唤以来遇到的无不是跟帮派有关的猫们。也不可怪他先入为主了。

靓靓摇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那些帮派。不过我跟他们无关。我只是平常的猫，做撑艇渡人的生意。

跛吉听着，姑且表面相信。内心保留一丝怀疑。迟疑之间，那靓靓又问道：你还没说你是谁，怎么跑到我的艇上来？

跛吉朝小艇前后看了看，没有看见有其他的猫出现，才说道：你叫我跛吉就好。我被帮派的猫追赶，情急起来避到艇上来。又因为太累，就睡过去了。

你叫跛吉啊。那还真名副其实。

靓靓刚才就看见跛吉少了一条左小腿。她还伸手上去摸过的。有一刻她都心生了怜悯。听他说正被帮派的猫追赶，她猜测他一定惹了什么事。

靓靓思想着的时候，跛吉站起来，跳到艇头去看。也往四周看。确实不见那些追他的猫。他便回头对靓靓说道：你跟帮派没有关系。我不想连累你。我这就走。

说着他就要跳上岸去。靓靓却从后拉住他。这让他愕然了。靓靓说道：你既然被追赶，那还是让我帮你一下吧。

跛吉问道：你怎么帮我？你没必要趟这浑水。要么你就说实话。别装了。

原本以为靓靓被识穿，会生气。她却没有。手依然拉住他。跛吉也忘记叫她松开。靓靓说道：我就是跟帮派没有关系。我帮你，是因为我有这条小艇。可以搭你走水路。我刚才说过了，我知道那些帮派。他们的势力在陆地上覆盖很广大。但是在河道里就不是了。

这话怎么说？

跛吉的疑虑又多了一些。他很想问问。他接受了召唤来到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看着地方都跟来的地方没分别。但是遇到的猫们又好像都有着不平常的背景。

虽然靓靓说自己不过是平常的猫。跛吉从她后面说的话就听出，她应该是自我觉得平常，在他猫眼中就是不容小觑的存在。无论怎样都好。想到若果走水路真的可以不受帮派的侵扰，跛吉觉得还是让她来帮忙最好。于是他用眼神示意靓靓放开手。靓靓才也好像刚刚才记起一样，将手松开。接着她说道：你坐回篷舱里去。我来撑艇。你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

跛吉依言坐好，尽量舒展开左大腿和右脚。这是他自小的习惯。只要一有空闲，他就要舒展放松腿脚。做一只三脚猫比四脚猫要累得多。不争取时间放松绝对不行。他一边也看那靓靓如何撑艇。

只见靓靓去艇头解开了原本绑在一条插入水中的长竹竿上的缆绳。动作娴熟地将缆绳盘绕成圈，丢在艇首木板上。之后她并没有拿起什么船桨，反而直接拔起那根长竹竿，顺手横甩起来。跛吉看得见那竹竿几乎要比这条小艇要长。靓靓好似江湖卖艺的人类二脚怪那样拨弄那长竹竿，在空中旋转两圈，飞掉一些水滴，再双手握住了长竹竿的三分之一处，让竹竿斜插入水，略一发力，小艇就动起来了。

正当跛吉以为小艇要缓缓起航，这小艇却好似射出的弓箭，蹿了出去。靓靓的声音也在这时候传来：喂。你快说啊，你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

跛吉这才急忙回想。边想边说道：我早前到的是小较长街。可能是从一座碉楼跑出来，之后被月山帮的猫捉住，到了一个有白石牌坊的地方。之后我就跑到涌边来了。

靓靓只是轻微地摇动一下竹竿，小艇轻快地在小涌上左穿右插，避过了其他迎头过来的艇。她同时回应道：那你是要回去小较长街？如此的话，我要掉个头。

不不不！

跛吉可不想回去那边。他要回四方井去。他急声说道：回四方井。我从四方井来的。

靓靓又摇了一下竹竿，突然猛一下深插到涌底下的泥石，借力促使小艇转弯。然后她稳稳说道：四方井倒是顺水过去就好。不算很远。不过你还是可以再睡一觉的。

跛吉笑说道：不睡了。看你撑艇，更有意思。

是吗？怎样有意思法？我不过是正正常常地撑艇。

靓靓头向前方，抽出长竹竿换个角度插入水的另一个位置。一边淡淡地说道。

而这个时候，跛吉突然想到一般人撑船不都是站在船尾吧。这位靓靓却是在艇头。这就不同了。更有平常人一般都是摇橹，要么用船桨来划，她仅仅利用一条长竹竿。又是一种不同。两种不同之后，小艇还好似晓得飞一般在水上前航得如此的快。谁来了看见都不会说这叫正常撑艇。

跛吉思想这些在猫脑袋里头是很快的。思想着他就答话说道：你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条艇就行得这么快。就是很有意思。

略一停顿，跛吉不等靓靓回答，接着说下去：刚才你说帮派的势力覆盖不到河道来。是这么个意思吧。就是说河道属于其他的势力控制码？你是那股势力的猫？

跛吉住在香山古城里，虽然多数只待在四方井周围，并不远行。可是从来不知道有那些帮派，更没听说过河道里有什么势力。最重要的是，跛吉生活的香山古城根本没有河道了。现在眼见的这个香山古城还存在河道。那只要跛吉脑袋还没有坏掉，都能想得到两个看着都是香山古城，实际一定是两个世界。问题在于进入到这个世界来，是在他感受到召唤变成猫面人身怪那时，还是之后到了小较长街，穿墙入楼之后。

有待想明白的事情又变多了。以为靓靓会回答他，传来的却是靓靓宣告小艇已经到岸的声音。靓靓还说道：这个是上河泊的埠头。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送了。

跛吉知道不会从靓靓那里得到问题的答案了。他扶着篷舱站起来，跳去船首要上岸。才记起他那条长棍。是被月山帮捉住时被收走了吗？想不起来。他经过靓靓身边时候，好意且有礼地道了一声“谢谢”，靓靓则用一双蓝色猫眸子凝视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扶他上岸的意思。

跛吉在小艇上休息这一阵，精神也伶俐许多。他抽动左大腿，右脚一发力，就跃跳上埠头级。埠头级上还淌着微微荡漾的水波，盖过了大半的石级。不识得功夫的残疾猫差点就脚下打滑跌落水。他自然连忙扭动身体向高一级跳去，力求稳定身形。

便在同一时刻，又传来靓靓的声音。不过这一次她叫得既急促又尖锐：“小心！”。两个字刚叫过，她的身形已晃到跛吉身边。跛吉以为她是怕自己跌倒，跳过来帮扶。实际上当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靓靓所以飞速晃到跛吉身边，是看见从涌岸上两棵柳树中间闪出如长蛇舞动的黑影。跛吉当时正在努力站稳，根本就留意不到有东西向他袭来。他又不识得功夫，就算猫耳力好，分心了，听力也跟着打折扣。说时迟，那时快，靓靓身形刚晃到，就迎上了舞动飞来的黑影。她以一般猫眼都无法看得真切的快捷甩起那条白色马面裙，卷住了那黑影。连随伸出左手隔着马面裙厚实的布料抓住那黑影。而右手向右边一送，就将让眼前一幕吓傻了眼的跛吉推上岸上的石墩处。跛吉可算稍有默契地接力而为，双掌按住石墩转了身，矮身躲在石墩后面。这才定睛去看，原来那飞出的黑影竟然是一条乌黑的套马索。若不是靓靓及时出手，大概早就将他套个正着了。

跛吉不禁暗叫两声：好险，好险！

那套马索末端的圈圈有一半依然露出在马面裙外。而靓靓此际正猛一发力，就扯出了柳树中间的一个猫面人身怪。皆因他不愿放弃这条套马索。跛吉看见那个猫面人身怪有着好似人类二脚怪说的钟无艳一般的毛色，而且非常乱糟糟的感觉。乌黑的鼻头，乌黑的嘴，右眼还戴了一个黑色眼罩。不用说都知道他是独眼龙，不，独眼猫。

他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无论款式同色彩都很简单，款式是类似人类二脚怪古装剧里头捕快的穿着，一身棕色。腰间缆了红色腰带。脚踏黑色功夫靴。这身打扮，跛吉可不会想到他也是帮派的猫，会认为他是来自公家衙门。等等，什么衙门？现在可是现代社会啊，又不是古老时候，也不是古装穿越剧集拍摄现场啦。

跛吉乱想一通的同时，那个假公门猫已经对着靓靓朗声说话，而他的手依然紧紧拉扯住套马索，似乎暗中跟靓靓在比手劲：九曲回环水自清。九曲社不是向来不管岸上的事情吗？今日你怎么偏偏出手？

靓靓将马面裙略作捋顺，只留部分依然裹着套马索圈的一半。声音变得冷冷地说道：没错。九曲社只管香山古城水道上的事情。那么方才那个跛吉又是在哪里，而你要飞套索捉人呢？

这一问法还真把假公门猫问住了。他看着靓靓所站的位置，的确。那埠头级还沾连着涌水。跛吉并未完全到达岸上。九曲社要管，也还真说得过去。但是，那又怎样？

假公门猫不管自己因为心急捉猫，理亏在前。他突然就飞身扑向石墩那边的跛吉。因着他这一下飞身，冲劲带动套马索，也猛然扯上了靓靓。靓靓也疏忽了没想到他来此一着，马面裙反而被套马索扯前，差点将她带飞到岸上去。她当即放开那套马索，就地一个滚翻，回跳到小艇上。本来她就是有心要救跛吉，就是没想到那傻傻的跛吉，被帮派一再追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趁机赶快逃跑。憨憨居居地只会藏身石墩后面，有鬼用吗！

跛吉一看见假公门猫扑过来，就即刻想后退，偏生独有一脚，就是不争气。后退中，脚步再次不稳，成个打歪那样跌后去。他未免猫头硬吃地面的冲撞，连随打滚。却好彩地避开了假公门猫那一扑。这大概可以叫做行了猫屎运。

猫屎运不比狗屎运，狗屎可以连续踩，猫屎比较难，是可一不可再的。所以跛吉避过了一扑，避不过随后飞甩而至的套马索。那条黑色套马索因着靓靓放手，反冲之力让它飞出一个大弧线，就在跛吉刚双手撑地想要爬起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地套中跛吉的猫脖颈。那假公门猫见到这般巧合事情，岂有放过的道理，当即用力收回那条索来。那套马索随即往后收紧，也就在一瞬间，跛吉急中举双手抓住索圈，抵挡勒紧脖颈的力量。要不然，颈骨都要断都有可能。

套马索将跛吉拉扯倒地。跛吉的后背硬生生冲撞地面。冲击力直入五脏六腑，跛吉差点要喷血。脑海刹那间想到的，是哪假公门猫，因为捉自己受到阻扰，将气都撒在自己身上了。现在他大概不会管他死活。很可能就算带条尸去交差，他都很乐意。

跛吉已经痛得再无起身的力气，只把仅剩的力气死死抓住索圈。要是那假公门猫再用力勒紧，他估计就要气绝身亡。这一切，小艇上的靓靓都看在眼里。她心里怨怪这个跛脚猫实在太过愚笨。

假公门猫终于捉住了跛吉，怒气也好，怨气也罢，似乎都平息了一些。他回头给靓靓一个得意的笑容，露出他尖利闪耀银光的牙齿。然后以套马索绕上圈捆住跛吉。这才略微低头对跛吉说道：你还挺能跑的。你放心。我们帮主交代过，不能杀你。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说完，假公门猫“喵喵”地呼叫几声。就从岸上另一边的街角跑出一对猫来。他们抬着一副担架，来到近前，将跛吉搬上担架就抬走。假公门猫跟在后面，留给靓靓一个背影，还不忘挥手拜拜。这算耍酷还算嚣张呢？

靓靓不会跟他计较。她现在心中关切的是那三脚猫跛吉。这个跛吉又残疾又蠢，又识得功夫。偏又跑来这个处处是帮派江湖的香山古城。他后续肯定还要吃不少苦头的。靓靓在他睡着时候摸过他残疾的腿，已心生怜悯，又亲眼见他被无情抓捕，好似他是个罪犯似的。心头便更为他担心。她也不知为什么，只感觉到心头从来没有为过一个猫，如此心神不安。想到这个傻傻的三脚猫乱闯上了自家的小艇，大概也是一场缘分。尽是如此，她也不能多管，她身在的九曲社社规严明，只要是上了岸的事情，就绝不能管了。她眼睁睁看着招积捉了他离开。只是她心头暗暗也有了一点点计较。

没错。那个假公门猫叫做招积。靓靓认得他。他是寿山帮帮主的手下。香山古城的帮派里头，唯有他喜爱挥舞那黑黑长长的套马索当兵器。加上他那一副吃点亏就气，占了便宜就扎扎跳的举动，还真是没有起错名的。他带着跛吉回寿山帮。寿山帮顾名思义，帮会大本营就在寿山里一带。离上河泊两个街区远，离四方井就有三个街区远。帮主名唤做寿头。

“又识得功夫”应该是“又不识得功夫”。少一个不字。哈

寿头是一个猫面上面毛特别霸道的猫面人身怪。毛色分了黄白。眉心戚戚，好似总有什么心事。猫耳朵尖细，给其他猫一种他听觉肯定非凡的感觉。他穿的是一套米黄色西装西裤。脚上的是黄色休闲鞋。好在色泽都不鲜艳，显得老旧。不然会以为他不是猫，是直立着的一根香蕉。

寿头就坐在寿山帮大本营的藤椅等着招积。他知道招积向来不会令他失望。当他手下那些分散在其他帮派的探子回报说三脚猫跛吉逃出了月山帮，他就马上派出招积去捉他回来。没有听错，是捉！得知跛吉一再逃跑，他已经知道不能对跛吉太客气。同时他也想好了跟跛吉面对面的时候要说什么。

很快有手下来报，说招积已经捉到他想要的猫，命人抬着来了。而果然没过多久，招积和被抬着的跛吉就出现在路的转角处。寿山帮的大本营实质是寿山里大花坛旁边一座四柱飞檐凉亭。藤椅就在凉亭里面。招积指挥抬担架的猫将跛吉放在藤椅前面。再向手头行礼。寿头挥了一下手，说道：你辛苦了。那三脚猫怎么成这般模样？

招积冷眼瞟了跛吉一眼，站到藤椅旁边说道：遇上了九曲社的靓靓，出了一点岔子。不过总算不辱使命。

九曲社？

寿头轻念了“九曲社”三个字。但是暂时不想多理会。他只是对着担架上还躺着的跛吉问道：跛吉啊。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吗？

跛吉被捆得结实，一路被抬过来没做多余挣扎，背脊的痛感也消散了。他听见那寿头问他话，不想给他觉得自己好似揉碎砧板上的错觉。便暗自使劲，稍稍抬起屁股，再抽动左大腿，来一个鲤鱼打挺。他只有一条好脚，这打挺，他自然无法站得住的。所以只不过好似做仰卧起坐一般支起来了上身罢了。一旦坐直身体，他就回答道：我听得见。我又不聋。你捉我来，也是要我帮你们帮参加比斗吗？可是你身边那位功夫那么了得。根本不需要我。我又不识得功夫。

跛吉一连串地说出话来。而且特别强调他不识得功夫。他觉得这一点很重要。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这些帮派的猫们为什么硬要一个不识得功夫的残疾猫去比斗。这些猫到底是迷信什么宿命的传承，还是都痴了线？

没想到他说这么多，多余了。因为寿头双手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跛吉看他那样笑，简直莫名其妙。他很想问他笑什么，终归忍住没问出口。

大笑之后，寿头说道：你误会了。可能我的手下手段冷酷了一点。我向你说声抱歉。实在，我是不想你再逃走了。我也不需要你帮我们什么。

那就好。既然不用我帮。捉我来到底为什么？

为了告诉你，千万不可以答应去帮其他的帮派。就是因为他们，你老爸大吉利才会死。你老妈柔儿才不得不离开你。

寿头话说到尾后，黄白色鼻头耸动起来。猫胡须也摇摆不定。跛吉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表现出一种激动。

你认得我老妈？

跛吉已经不出奇这些猫们都认得他老爸。但是眼前这个帮主连他老妈都认识。

寿头用手去捋了两下猫胡须，说道：认识。我想告诉你，你老妈还活着。你想不想见她？

老妈还活着？想不想见她？

跛吉对寿头突然抛出的问题真不知怎样应接。他一直都只道老妈是离开，没想过她会死。她活着不是很正常吗？至于想不想见她，他会说，能够见那就见。见不到也没什么。自从她离开之后未有见过也没什么的。

所以跛吉只回答了“哦”和“无所谓”。语气也十分平静。从这点来说，他可算有着老妈柔儿的风格。就是随性自然。怎么自由怎么来。

可是寿头显然不满意他的答案。他甚至瞪大了一对灰色猫眼。

试弄猫面人身怪角色图。觉得会挺有意思的。

先弄两个帮派老大威一下。

手下角色也搞一下。欢迎支持香山猫系列故事。